那日整理阁楼时,我又看见了父亲的旧皮箱。棕褐色的皮革早已皲裂,像他常年劳作的手掌纹路,金属搭扣泛着经年的哑光。这是父亲年轻时跑供销用的行囊,如今安静地蜷缩在角落,却装着我此生最珍贵的馈赠。
记得十二岁那年突发高烧,父亲连夜用这皮箱装着退烧药赶回山村。月光把黄土路照成银带,他棉袄结着冰碴闯进门的样子,成为我记忆里最鲜活的雕塑。后来我偷偷在箱底夹层塞了张满分试卷,第二天发现多了块包着油纸的芝麻糖——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仪式。
二十五岁送他智能机时,父亲像孩子摆弄新玩具般小心翼翼。某个清晨发现他戴着老花镜,把皮箱里的票据一张张拍进手机相册。"这样就不怕受潮啦",他得意展示时,屏幕反光映亮了他新长的老人斑。去年冬天,我用这个皮箱装着给他织的羊毛护膝回老家,他穿上后突然红了眼眶:"和你妈当年织的花纹一模一样"。
此刻摩挲着皮箱的磨损边缘,忽然明白所谓孝顺,不过是把父亲给予的温暖,用他能懂的方式悄悄还回去。那些藏在箱底的药片、试卷、护膝,都是时光长河里闪亮的鹅卵石,硌在心上生疼,却又让人舍不得丢弃。
一把旧皮箱承载着我们父子间无声却深厚的爱,在岁月流转中成为彼此温暖的见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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